來源:光明日報
2025-07-23 09:53:07
原標題:從人性困境中走向超越和升華
來源:光明日報
原標題:從人性困境中走向超越和升華
來源:光明日報
孫惠芬的長篇小說《紫山》以55萬字左右的篇幅,直面人性的困境,展現人在道德的沼澤中如何尋求超越與新生,實現靈魂的升華。
閱讀這部作品的過程,是令人揪心和煎熬的。這主要源自作品從人性視角書寫人在道德上的兩難境地,從而陷入苦難的深淵和精神的困境,難以自拔。《紫山》分為上下兩卷,上卷名為“三個人”,講述1992年發生在遼南山區的人間慘劇:某一天大半夜,湯立生喝醉酒從外面回來,發現自己的老婆冷小環與堂哥湯犁夫一起待在工棚里,于是懷疑二人出軌,旋即服毒自殺。湯立生被送往鎮醫院搶救七天、縣醫院搶救七天,醫生無力回天,建議回家,等待生命的終結。在家的三天兩夜,是上卷的寫作內容,三個痛苦的靈魂被困在同一間小屋,猶如陷入深深的泥淖之中。下卷名為“兩個人”,講述湯立生離世后,湯犁夫和冷小環如何從罪孽和苦難中走出,在自我救贖中重新尋找生活的意義,實現精神上的重生。
《紫山》的思想深度在于對人性的凝視和叩問。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,人性的光明與黑暗、道德與背叛、恐懼與罪惡攪和在一起,作品揭示了人性的復雜,道德的困局,倫理的悖論,使人進退維谷,經受著罪與罰的道德審判,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。
事實上,湯犁夫和冷小環之間,“并非實罪案”,他們沒有發生實際行動,但湯立生認定的是“大哥只要愛了我老婆就是占了”。盡管小峪溝的男女老少沒人愿意相信他們倆真的有出軌行為,但一個人就這么沒了,不信有用嗎?他們倆都愛上了不該愛的人,但這是否有罪?如果有罪,他們又沒有什么具體的行動。如果無罪,又畢竟出了人命。正如小說中老隊長所分析的那樣,湯立生的心思是個死結。他對湯犁夫說:“你想想,你告訴他沒占兄弟媳婦,他能信?你說占了,他能甘心?你告訴他留下孩子你給養大,他知道這孩子是誰的?要是相信是自個兒的,那得多難過?這怎么著都是個死扣!解不開的死扣!”兩個活著的人在道德面前同樣遭遇死結,于是只能在痛苦中煎熬。“也對也不對”,這句話在作品中多次出現,是湯犁夫和冷小環陷入尷尬境地的一個生動隱喻。這是作品讀著讓人揪心的地方,也是小說深刻性之所在。小說中的人物,多次說出“熬吧,孩子!”“唯一一條路:熬吧!”“咱有罪就得認罪,就得熬!”熬過黑夜,才能遇見霞光。
小說取名“紫山”,具有深刻的寓意。在作者筆下,紫山是座神山,不管春夏秋冬,只要是晴天,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變成了絳紫色。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,一個人要是心里裝滿了東西,不敞亮,就看不到紫山,有人住了一輩子也看不到。可見,紫山的出現需要陽光的照耀,更需要心靈的敞亮,二者缺一不可。在作者看來,紫色是超越的顏色,暗喻著小說下卷所展示的“兩個人”的自我救贖與精神超越,也暗示作者寫作中的自我超越。下卷以26萬字的篇幅,完成這雙重的超越。
在小說下卷中,作者廣泛而細致地展現了湯犁夫、冷小環這兩個人如何從苦難和困境中走出的詳細過程。湯犁夫在料理完湯立生的后事以后,勇敢地和罪惡告別,開始自我救贖之路,既尋求自我發展,也參與鄉村建設之中。他開辦繅絲廠,投身養蠶業,得以破繭重生。他竭盡全力輔佐村干部,反對開發峨山破壞生態的行為。這時的湯犁夫,越來越像個斗士,就因為是從沼澤里爬出來的,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勇猛,更義無反顧。在下卷里,冷小環變成冷杰瓦。名字的改變昭示著命運的改變。在作者的筆下,冷小環不僅長得漂亮,而且還有一種俠氣。她對湯犁夫的愛是純潔的。出事之后,她悉心照料生命垂危的湯立生,全力料理他的后事。她敢于為兒時的朋友兩肋插刀,為了給朋友討回公道寧愿犧牲自己,后來創辦農民工飯店,取名“杰瓦號”。這時,她已徹底放下了湯犁夫。小說的結尾,讀者并沒有看到傳統意義上的“有情人終成眷屬”,這多少有些遺憾,但顯示出作者的獨具匠心,避免落入俗套,也暗含現實人生難以圓滿。
《紫山》源自一個真實故事的啟發,再一次證明文學來自生活。生活是底蘊,是根基,是出發點,再加上作家的才華和思想,于是就生長出這樣一部具有一定思想深度和藝術高度的作品。《紫山》的創作看似偶然,實則是長期的生活積累、發酵的結果。
《紫山》具有精巧的結構。小說上下卷,設計的是三天和三年的結構。上卷從湯犁夫把堂弟湯立生從醫院接回家中寫起,此時湯立生進入深度昏迷,醫生說最多活不過三天,于是三天兩夜的過程就成了小說上卷的敘事時間。如此短暫的時間,卻構筑了長篇的敘事結構,顯示出作者的筆力。
作品的另一個突出特點是敘事的細密。由于敘事時間的精短,又要構成長篇巨制,作者不得不采取細密的敘事方式,敘事節奏必然是緩慢的。尤其是上卷,要描寫一個狹小空間里三天兩夜的生活,即使再細密的敘事,也難以拉成長篇,于是作者必然要頻繁地回憶、追述、插敘,寫三個人的從前,寫小時候的事,寫與他們相關的人和事。這樣就不斷地節外生枝,甚至枝外開花。每一次回憶、追述、插敘,都是情感深處的掙扎,都是精細的捕捉。但問題是,不厭其煩地再現,就顯得“繞”,繞來繞去,讀起來感覺多少有點冗長、沉悶和枯燥。下卷寫劫后重生的三年,情節又過于分散,支線太多,戲劇性有所減弱。上下卷如果都加以修剪、壓縮,刪繁就簡,變成二三十萬字的篇幅,也許就更為精致了。
《紫山》處處是細膩的描寫,主要是心理描寫,支撐起大部分篇幅,成為小說的主體內容。但問題是心理描寫太多、太細。作者在很多地方都盡可能寫出人物的前思后想,每一個心理的細微波動都要設法捕捉,這就難免有些煩瑣。正如作者在下卷結束后的“卷外”所說:“時光是慢的。慢時,每一個瞬間都一望無際。受人心的瞬間之謎誘惑,我的小說已經寫得太長太長。”這道出了《紫山》的特點,也可能是一個缺點。
(作者:曹慶慧、王衛平,分別系臨沂大學文學院特聘教授、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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